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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打工人心声的他罕见而伟大

  在打工人的世界,“发疯”的频率似乎变得越来越高。一个个看似出格的“发疯”行为的背后,实际上是个强大系统中个体微小的反抗。

  在这种时候,重读德国戏剧和诗歌大师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的文字显得格外应景。他关注社会事件,也关注人本身,他的文字是刺向现实生活的一把利刃。如今,仍然有读者在布莱希特的文字中找到思想的回应。

  4月上旬,一则“群聊中男子怒怼上级”的新闻持续发酵,打工人以为自己看了一篇爽文,有个互联网嘴替替人们出了口恶气,结果最后却被官方通报打了个耳光:一切都是求职未果而自导自演的戏码。后时代里,真真假假中,只有大众情绪再一次被消费、被牵着鼻子走。

  还有ChatGPT、Midjourney等人工智能的横空出世,打工人一时如临大敌,害怕自己的工作在不久的将来会被AI取代。在越发熟练、学习能力极强的AI面前,画师、文员、写作者心里都响起了警铃,甚至有人联合起来共同。

  常感“深陷泥沼”的当代人,因人工智能的侵入,恐慌再次袭来。这时,我们重读德国戏剧和诗歌大师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的文字显得格外应景。

  这句如今看来颇有打工人发疯文学色彩的话,其实出自德国戏剧和诗歌大师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在《三便士歌剧》中,他写下了这句讽刺意味拉满的话。著作等身的他,还曾被汉娜阿伦特称为“德国当今最伟大的戏剧家”。

  如此耀眼的名号,却遮蔽了一部分布莱希特在诗歌创作上的迷人之处。在被战争荼毒的故土、在路上,他写下的句子直指大时代下人无能为力的宿命与处境。

  批评家乔治斯坦纳直言:“布莱希特是那种非常罕见的伟大诗人,对他来说诗歌几乎是一种日常探访和呼吸。”

  “我,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来自黑色的森林。母亲把我带至城市,当我仍躺在母腹中。森林的寒冷,至死都存于我体内。”

  1922年4月26日,24岁的布莱希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首诗《关于可怜的贝布》的最初版本。这是他对自己的过去和家庭的一次回望。

  与他后来时常书写的社会底层生活不同,布莱希特的家境在当时称得上是优渥。他出生于1898年,父亲是一家纸业公司的职员,职业生涯顺利。这给布莱希特一家带来了良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居住在一套两层的楼房里,相比别人只能挤在狭小的出租屋内,这已经算得上非常体面。

  那是一个工人阶级聚集、生活的街区。周围人都叫布莱希特“欧根”,那是他名字的一部分。“欧根是在社会的特权阶层中长大,可他的周边却被无产者氛围环绕,这也使他接触到了诸多社会弊端。”传记作者雅恩克诺普夫在《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昏暗时代的生活艺术》一书中强调了这点。这部分得益于邻居们:制作锉刀的工匠、经营服装贸易的女商人、裱糊匠等。

  特殊的成长环境让布莱希特更早地了解到工人阶级的苦难。在布莱希特18岁时,德国闹起了为期三年的饥荒,60万人在这场灾难中丧命,数百万人只能勉强果腹。往后,布莱希特还了解到工人阶级特有的疾病。由于潮湿的居住环境,他们不幸患上了风湿与结核病,甚至丧失了劳动能力,终生与疾病相伴。

  早在少年时代,布莱希特就开始写诗。《10号日记》里,他写下:“我必须坚持创作。”这本日记自1913年5月13日起,跨至同年12月25日。虽仅有半年,但《10号日记》记录了布莱希特早期诸多的文学理念与尝试。诸如“要尝试谣曲,我还没有掌握这一文体”等自我反思、批评也时常出现。

  那年的8月17日,布莱希特记录了自己的第一次“失败”。他将自己的诗寄给了慕尼黑文学艺术杂志《青年》,结果石沉大海。20多天后,他对自己说:“这几乎毫无意义,我所有的诗作都是情感涂鸦,毫无格式、风格和思想。我必须转变。”

  这是布莱希特的一次破釜沉舟。《10号日记》还显露出的一个端倪是,他将成为一名极其高产的作家。半年里,布莱希特在日记里写下了80首诗、各种小故事以及戏剧草稿。

  而纵观布莱希特往后的整个创作生涯,他一共写了48部戏剧、2300余篇诗歌、约200部短篇小说和3篇长篇小说,还担任了4部电影的编剧和副导演,颇有全才之相。

  少年时代的布莱希特十分叛逆。1916年,他在中学时差点因此失去文凭。在一次作业中,老师要求学生们以古罗马诗人贺拉的名句“为祖国捐躯甜美而光荣”为题写一篇作文。当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作为参战国,官方自然希望民众支持战争。

  布莱希特却偏偏借此放炮:“这句格言的价值无非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的宣传工具。生离死别总是艰难的,无论是病榻前还是疆场上。”

  “战争打到第四年,毫无和平的希望,一个兵全始全终,取得英雄的死亡。仗还没有打透,国王感到很烦恼,他的兵这时就死了:他认为死得还太早。”

  1918年左右,布莱希特写下了这首诗歌《死兵的传说》。它讲述了一个血腥诡谲的故事:一位死去的士兵被人从墓地中挖出来,在牧师等人的拥簇下再次被送上战场。

  文学源于生活。1918年,德意志帝方在境内挨家挨户地搜寻人力,以求得更多能上前线岁,都将套上,送往前线。”雅恩克诺普夫记录道,此时的布莱希特虽未身居前线,但有过学医经验的他,也被送去了军营后方。

  “我在战争期间为死去的士兵抒写了谣曲。”布莱希特说的就是这首《死兵的传说》。那时,民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军方甚至要把死者从墓地挖出来去服兵役。布莱希特就是在这样的传闻中,写出了这首诗,并亲自为它编曲,在军营中向他人吟唱。

  “布莱希特如同高坐在陆军最高统帅部正中,记录了高层的罪行,这是在整个德国历史上至今从未出现过的罪行。”在雅恩的评价中,《死兵的传说》一诗有种不可撼动的力量,这也是文学作用的显现。后来,这首诗被放入至布莱希特的戏剧《夜半鼓声》中,更多人听见了这首战争的挽歌。

  只是好景不长,诗歌也为布莱希特带来了现实中的灾祸。1923年,希特勒首次发动,纳粹把布莱希特的名字写在了逮捕名单上。到了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纳粹更是直接取消了布莱希特的国籍,说他“拙劣的作品诋毁了德国前线的战士”。

  从此,布莱希特开始了生涯,辗转于维也纳、丹麦等欧洲国家,随后又在美国、苏联漂泊。他经济拮据,在美国时固定收入只有从基金会领取的每月120元的援助,还没有一名加利福尼亚的非熟练工人的薪资高。

  但布莱希特没有停止写诗。他还在写,写战争,写黑暗年代里人的隐忍与呐喊。在《关于多久的想法》诗中,布莱希特写道:“有人经过就把你的帽檐拉低遮住眼睛。翻看外国语法有什么用呢?那召唤你回家的信息是用你认得的语言写的。”

  美洲的新世界里,布莱希特不再是知名剧作家,他只是无名之辈。但在欧洲的旧上,人们仍在吟诵着他的诗篇。炮火声响起的时候,人们又念起了那首《死兵的传说》。

  “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这是人们说起就沉默的一年。老人看着年轻人死去。傻瓜看着聪明人死去。大地不再生产,它吞噬。天空不下雨,只下铁。”

  “在我们的时代,人的命运是以方式来表述其意义的。”布莱希特的写作似乎一直在回应着同时代的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这句话。评论界偏爱将布莱希特与另一位德语诗人里尔克相比,但正如批评家克利夫詹姆斯所言:“布莱希特的诗歌艺术是奉献给社会的,里尔克的诗歌艺术则是奉献给艺术的。”

  布莱希特对人的关注,不仅在于战争、等社会事件。在形而上的层面,他还是一位反神论者,认为人应关注更多具体而微的苦难。

  在人人信仰教的社会里,布莱希特视神为人们不得不承认的欺骗之物。《神之颂》中,他质问:“你庄严地高坐,却无人可见,在恒久的命运之上,闪耀而残忍。”

  布莱希特关注的还有权力。《图伊小说》中,他曾用一个寓言式的故事,以一个虚构的王国的覆灭与重建,绝妙地讽刺了人对权力的追逐与权力带来的异化。

  甚至,布莱希特早早地预言了人应该警惕机器和工具。一战后,布莱希特就已警觉地说,机械已经取代了人的位置,人本应是体验的前提,却不复存在。为此,他还发明了“机械体验”一词来形容这一现象。

  在之后的戏剧与诗歌创作中,布莱希特也将这一思考延伸:人被集体化的浪潮淹没,社会权力关系越发复杂,个体的人成为了商品,甚至越来越像机械化的零件,最后被工具取代。

  随后,世界范围内的第二和第三次工业,以及如今的人工智能大潮,都在不断地应验着布莱希特的预言。

  布莱希特还写过一句话,如今读来,像是在破碎的年代里一次文艺复兴式的回望与呼喊:“愿万物为我所有……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我只能存在一次。”

  1.《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昏暗时代的生活艺术》[德] 雅恩克诺普夫 著,黄河清 译,索恩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8-10

  2.《致后代:布莱希特诗选》[德] 贝托尔特布莱希特 著,黄灿然 译,雅众文化译林出版社, 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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